IN SEARCH OF DREAMS
探尋夢境
WORDS AND PHOTOGRAPHY / NELSON NG
PRODUCED BY LOST IN PARTNERSHIP WITH LOUIS VUITTON
三地，九日。我們受邀參與路易威登在中國的拍攝之旅。這是一場馬不停蹄的旅程，跨越多個省份和城市，沿途搭乘飛機、汽車、船隻、高爾夫球車，甚至徒步深入偏遠之地。行程所及？古寺、佛窟、竹筏輕搖的蜿蜒河流、迷霧繚繞的山丘與仿若異世的山脈——那些只在童話中聽聞的景致。這是一次探索想象之境的旅程。
1
大同
步入神話
旅行，有時正是重拾對世界的好奇之心。如孩童般天真，去發掘身邊的奇妙，對宇宙蘊藏的一切充滿好奇。它喚醒了年少時的感覺——那時的世界尚未被探索，充滿無限可能。
一抵達大同，我就有這種感覺。大同位於山西省北部，是中國農耕文明與大草原的交匯處。從太原機場前往酒店途中，司機告訴我們路過了著名的雁門關——一座長城上的戰略要塞，扼守着晉中山谷通往塞北草原的要衝，它在許多中國傳奇故事中有著重要地位，例如《楊家將》。同時，這裏也是《天龍八部》中喬峰自盡的地點。這裏，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這是一次國際化的合作，拍攝團隊匯聚世界各地英才——來自巴黎和上海的路易威登代表，來自洛杉磯的 Be Good Studios 創意團隊（其中包括主導了整個拍攝的創意指導 Lina Kutsovskaya），以及著名的美國紀實攝影師 Alec Soth 和他的團隊。此外，還有來自中國的佈景師和攝影攝像團隊提供支持。這次的團隊龐大，我也第一次看到大家用多種語言——英語、法語、普通話——在如此大規模的拍攝中協作，場面實屬難得。
拍攝的首站是懸空寺，一座建於 1500 多年前、嵌於恆山峭壁中的古寺。按照拍攝日程，我們每天凌晨四點半就得出發。在破曉前出門的確辛苦，但能在沒有遊客的清晨探訪古蹟卻格外難得。少了人聲喧囂，更顯靈性與神聖。
抵達初日，我們站在山腳仰望，懸空寺如幻境般漂浮在空中。隨着我們拾級而上，行至近處，才看清支撐寺廟建築的木樑結構，着實令人震撼。攀上寺廟並非易事，寺內狹窄陡峭處需要手腳並用才能保持平衡。“這下徹底醒了！”一個女孩在攀爬險峻臺階時說。此刻我們距離地面已有 75 米，強風拂面，加上寺中瀰漫的宗教意象與佛教雕塑，真有一種踏入神話世界的錯覺。
第二天的拍攝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必須趕在中午遊客湧入前完成。我看着工作人員扛着設備在臺階間上下攀登，十分震撼。每一隻路易威登包、每一件攝影器材、每一包食物和每一瓶水都要靠人工背上拍攝點。後來為了拍攝一個鏡頭，他們甚至還搬了一輛摩托車上寺廟。等一切結束後，所有東西又得再次用人力運下來。
拍攝結束後還有些空餘時間，部分團隊成員決定在大同稍作探訪。大同古城被古城牆環繞著，內部保留了大量古建築。我們先在城裏吃了午餐，之後前往雲岡石窟——中國最著名的佛教雕像遺址之一。這裏的佛教洞窟與巨型佛像直接雕刻在砂岩峭壁之上，氣勢恢宏。在雲岡石窟，讓我印象最深的，除了洞窟的規模和佛像的尺度，還有洶湧的人潮。
顯然，最近隨著電子遊戲《黑神話：悟空》的爆火，大同引起了大量遊客的關注。遊戲中主角造訪的諸多場景都取材自大同的真實地點，包括懸空寺、雲岡石窟，以及古城中的一些建築，因此吸引了大批粉絲前來打卡。再一次，人們循着故事的蹤跡出發，這讓我不禁思索：一個沒有故事的地方，還剩下什麼？
或許，人們旅行，是爲了尋找心中的神話。
2
桂林
山水畫
一聞到空氣中的那股酸筍味，你就知道自己來到了桂林。一路南下，拍攝的第二站，我們來到了廣西桂林。相比北方的大同，南方的天氣更加溫暖潮濕。與大同開闊多石的平原地貌不同，桂林被群山環繞，所到之處皆是鬱鬱蔥蔥。
在飛往桂林的航班上，我與一位團隊工作人員聊了起來，才知道他們中有些人已經連續一個月奔波於各地拍攝，無法回家。對他們而言，旅行是工作的一部分，意義早已不同。有時能順道看看新風景，有時則要兼任導遊，帶客戶參觀。但無論走到哪裏，他們總是要在現場處理各種問題。每一次工作任務，都是一段旅程。對我來說，能短暫地加入這個團隊，是一次極具啓發性的體驗，讓我窺見旅行的另一種面貌，也讓我得以一瞥截然不同的世界。
從大同輾轉一日來到桂林，我們在第二天正式開始拍攝。取景地分佈在陽朔興坪段灕江沿岸的多個地點。為了轉場，團隊需先乘船過江，再搭高爾夫球車穿過狹窄小路，同時手提所有產品與設備。沿途偶爾會遇見在路邊踱步的雞群。團隊在各個拍攝點之間來回穿梭，每天要重複多次。
這個地區最吸引人的，莫過於灕江與群山交織而成的山水畫卷。它也許是中國人最熟悉的自然景觀之一，因爲它被印在 20 元人民幣紙幣的背面。我們在現場時，遊客們紛紛舉起紙幣與實景合影，更有人熱烈地討論究竟哪個角度才是真正的紙幣視角。對他們來說，照片必須精準還原畫面才算成功。
但只有這幅山水畫還不夠。在紙幣背部的畫面中，還有一位漁翁乘竹筏沿着灕江順流而下。爲了還原這一場景，江上有白鬍子的漁翁坐在竹筏上，身邊帶着鸕鷀，遊客只要付費，即可登筏合影。對遊客來說，這才算是夢想成真——他們終於能走進 20 元紙幣上的那幅畫中。
隨着工作不斷推進，部分拍攝需要在灕江中完成。於是，一些工作人員穿上防水連體褲下水作業。舉着產品與攝影器材蹚過江流並不容易。我站在岸邊，看着他們將路易威登的包一件件運到對岸佈景，而攝影師 Alec Soth 和他的團隊則站在齊膝的水中調整構圖。這一切，絕非易事。
晚上，我有幸與佈景團隊共同前往一家本地餐館，享用地道的廣西菜。在大同連續吃了幾天刀削麵後，這頓南方美食令人格外滿足。飯後回到酒店，佈景師們聚在大堂，開始組裝一套拍攝用的玩具火車。說明書只有德文版本，沒人看得懂，他們只能憑直覺與經驗一點點拼出整個模型。看着四位成年男子圍着玩具火車，認真地分析零件與電路，彷彿肩負着什麼重要使命，場面十分可愛。當火車終於在軌道上噴着蒸汽緩緩駛出時，大家齊聲歡呼，臉上綻放出純真的笑容。那一刻，簡直是每個男孩的夢想。
在桂林的第二天，雨下得很大。早起了整整一個星期，我們終於可以睡個懶覺。經歷連日早起與密集的拍攝後，這段休息時間對整個團隊來說尤爲珍貴——大家終於有時間洗衣服了。不過，因爲這場雨，我們在桂林的行程也被迫延長了一天。
第三天，雨過天晴，我們重返灕江。團隊充分把握這難得的好天氣完成了拍攝。那天的畫面佈置如夢似幻：竹筏上安置着巨大的紙風車，搭配路易威登的包袋與行李箱，現場還有幾匹白馬入鏡。晴光瀲灩，群山繚繞，江面如鏡，天地之間好像被施了魔法，化作超現實的一幕。
有那麼一刻，我彷彿走入了一幅中國山水畫之中。
3
張家界
異世界之美
拍攝的最後一站是位於湖南省的張家界，離桂林算不上太遠。但路上依然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先搭飛機，再驅車數小時。等我們終於抵達酒店時，夜色已深。
由於前一站在桂林多停留了一日，我們在張家界的拍攝不得不壓縮到一天之內完成。次日清晨，像往常一樣，天還未亮團隊便已整裝出發，準備迎接最後的挑戰。幸運的是，當天的天氣格外晴朗，為拍攝順利完成提供了極大助力。抵達國家公園後，我們從停車場步行約十五至二十分鐘，才能到達各個拍攝點，工作人員一路肩扛器材與產品前行。走在山路上，我不禁注意到，如果要使用附近唯一的洗手間，還得沿原路返回。
當團隊抵達第一個拍攝點準備佈景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駐足片刻，靜靜凝望眼前的風景。張家界的地貌獨特，萬千鋸齒狀的砂岩峰林拔地而起，宛如一座石之森林，在我們眼前層層展開。我們站在高聳的觀景平臺上，俯瞰四野，彷彿騰空於雲霧之中。這已是塵世之外。
高處自有一種奇妙的力量。當你站在高處俯瞰時，萬物都變得如此渺小，連自己也不例外。身處巍峨群山之中，頓覺人的微不足道，謙卑之心油然而生。它提醒你認清自己在世間的位置，將你從那個自己構築的世界中抽離——那個自以為是宇宙中心的世界，並把你帶回現實。
對 Jake Sully 來說，這裏便是他的新現實——潘多拉。張家界正是電影《阿凡達》中漂浮的“哈利路亞山”的主要靈感來源。景區裏設有指示牌與照片，標註了可拍攝出類似電影畫面的角度。我好奇是否會有藍色的“外星人”穿梭其間，供遊客合影。
當團隊忙於爲路易威登構建唯美畫面時，身邊絡繹不絕的遊客也舉起相機，拍攝風景或自己。兩種攝影活動並行，這一幕令人着迷——或許本質上它們並無太大差別：每個人都在構築屬於自己的現實，或自己的幻想。
在這一站的所有拍攝場景中，我最喜歡的是那組吊床的畫面。起初，團隊試圖將吊床固定在離平臺稍遠的一棵樹上，但因距離問題，操作起來很困難，稍有差池，便可能墜落山谷。後來，我們幸運地得到了一位山地救援員出手相助，他像考拉一樣敏捷地攀上樹枝，僅僅是看他攀爬的過程就已經足夠震撼。當吊床最終掛好後，背景是張家界的壯麗山景，吊床在風中輕輕搖曳，上面放着一隻路易威登的包，畫面仿若縹緲幻夢。整個佈景瀰漫著一股童稚天真，彷彿有人正滿懷憧憬地輕聲夢想：“如果……會怎麼樣呢？”
或許，旅行的意義，是在日常中發現異想之美——去看見一個依然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或者，至少記得擁有那種信念的感覺。
歷經九天的密集旅程終於落幕。我們一路穿行於中國各地，走入神話、山水畫和異想之境。而這趟旅程本身也是一個故事。我知道，數月之後，當我們在機場看到路易威登的廣告時，我們會想起自己曾在幕後參與創造這些畫面，爲未來的旅人構築一個超越時空的永恆圖景與夢境。
IN SEARCH OF DREAMS was produced by LOST in partnership with Louis Vuitton. The print version of the article can be found in LOST ISSUE ELEVEN. Read the English version online here.